採訪日期:2017/3/17
撰稿/攝影:黃鈺涵、戴辰軒

睽違兩年,「圖書館建築」課程再度由系上的兼任教師吳可久教授開授。由於老師同時在國立臺北科技大學互動設計系擔任專任教授一職,因此我們很好奇,對土木建築、人機互動以及圖書館建築都有所涉獵的老師,是如何踏上這段跨領域的研究之途?老師常說:「圖書館建築是偏門中的偏門」,那麼又是什麼樣的經歷驅使老師走向這個獨特的領域?本篇報導將帶領讀者從建築師的角度看圖書館,分享老師心目中最印象深刻的圖書館、老師對建築設計所抱持的信念,以及身為圖資人的我們,可以如何參與一棟圖書館建築的企劃乃至建設,並且在建築規劃當中不忘身為「資訊中介者」的使命,帶來創新的改變。

 

跨足建築設計與人機互動

一向笑容可掬的老師,一旦談到了建築,便馬上展露出身為建築設計師的專業氣息,並有條不紊地向我們敘說著他對於建築設計的想法。老師認為,在設計的過程裡最重要的元素是「創意」,而「創意」正是創作者獨一無二思想的實踐。創作者在創作過程中,如同呵護孩子一般,會投入相當豐富的情感,並總能掌握其作品獨具的特色,而非盲目尋求與他人一致的標準答案。這些毋需追求標準答案、以創意為導向的領域特質,正是吸引老師投入建築設計的原因之一。

為了激發設計的靈感,老師認為設計人必須保持對各種事物的興趣:不斷地在不同領域中挖掘新的主題,尋找自己感興趣或是覺得值得深入了解的題目去探索,而非把設計侷限在一個僵化的操作流程裡。老師秉持著這樣的信念,輔以自己求學階段電腦科學的背景,匯聚了更多元的學科觀點,間接推動著可久老師走向他目前最有感觸的研究主題──人機互動。人機互動重視「過程」,而非只關注於結果,這樣的概念和老師對於創新設計的思維不約而同。另外,老師也提到他對於設計的熱忱並不單像高中解數學題目所獲得的樂趣一般。老師覺得設計的可貴之處在於可以細細品味創作過程中的靈感碰撞、體會設計者與作品間的情感連結、以及得以時刻檢視自己──在創作過程中是否有所得、有所學,並逐步從實作經驗中累積心得與收穫,積蓄成為往後創作的養分。

 

建築設計師與圖書館的邂逅

可久老師與圖資領域的機緣是從設計東華大學圖書館的任務而起,在設計之時,老師從中逐漸體認到圖書館所重視的「機能性」與建築師腦中的「創意」之間存在著許多歧異,且值得雙方進一步溝通與討論。那次經驗使老師開始思考能否找出兼顧兩者需求與能力的解方?而當時適逢海峽兩岸大學校園研討會,主管設計東華大學圖書館的可久老師,即以建築師的身分獲邀與會,藉此老師得以深入的了解圖書館,進而對圖書館領域興起更濃厚的興趣。對圖書館建築產生好奇的老師,便藉著攻讀博士的機會,試圖將自身專業(建築設計)與實務經驗(圖書館建築)相結合,進行更深入的研究,並試圖找尋一套能夠通用在圖書館建築的設計方法,甚至希望將這樣的方法拓展至圖書館建築之外的領域,進而歸納出建築界的設計方法論。

我們知道傳統科學總在嘗試尋找問題的最佳解,老師初投入研究時也是以這樣的概念思考。但在逐漸累積實務經驗與博班期間的深入研究後,老師領悟了一件事──設計本身並沒有最佳解。老師發現,對於設計領域而言,常常因為設計者和使用者的立場、對於成品的期待、以及使用目的之差異,而無法協調出讓雙方都滿意的「最佳解」,因此,退而求其次地找尋平衡雙方認知的「最適解」。其中,兩者間的「最適解」也有許多不同的樣貌,例如:機場建設相較於單純的建商和私人業主兩者間的往來斡旋,所要考量與協調退讓的面向是十分錯綜複雜的,必須考量噪音汙染、交通壅塞等,而非純粹的兩願買賣交易,因此「最適解」其實並非如單一的最佳解那麼單純。

就圖書館建築領域而言,所謂的「最適解」即是要平衡「創意人(設計師)」和「管理人(圖書館)」兩造:建築師將獨特的創意應用於圖書館設計上,以設計師的角度欣賞自己孕育出的每一件創作,著重於建築的外觀美感與結構;而圖書館方則有管理館藏與人員等需求,以及提供資訊、服務社會的使命。在彼此知識背景及觀點差異甚遠的情況下,又該如何化解各方的隔閡與摩擦呢?老師提到,我們可以藉由更多的溝通、搭起傳遞資訊的橋樑,讓利害關係人建立對等的資訊基礎,使既有的認知加以交換並協調彼此的需求,透過充分有效的溝通找出雙方願意接受的「最適解」。

 

印象最深刻的圖書館

有著多年建築師經歷的老師,閱歷無數國內外的圖書館建築,當談及心目中最印象深刻的圖書館,可久老師笑著答說:「是臺大!臺大圖書館!」當然,國內有許多各具特色的公共圖書館,也有氣派華美或是簡約現代風的大學圖書館。但老師認為,臺大圖書館令他印象深刻之處並不在於建築的造型,而是它背後的歷史意義與營建歷程,象徵著一段圖書館建築制度的轉變。

回溯至日治時期,臺大的前身──臺北帝國大學的年代,在當時的建築市場中,日本的建築技師地位非常崇高,其權力之大是可以掌握建築交易的決定權的。到了後來,建築產業興起、建築師之間產生競爭關係,因此交易逐漸轉向國際標單、競圖的模式,由建築的買方(委託方,也就是營建發包案的甲方)提出招標案,各方建築師競相投稿、搶得標案。在這個轉變過程中,買方的權責隨之增大,成為建築營造歷程中的主要掌控者,此時買方是否能盡到自己的責任成了一個很大的問題。老師提到,許多時候買方並不知道自己對於建築的需求是什麼,但其實這個問題並不全然是買方的錯,而是在設計產業的制度中缺乏資訊溝通的管道所造成,使得買方的經驗或想法無法傳遞給建築師(承攬方,也就是營建發包案的乙方)。而買方與建築師長期以來的溝通困境,直到後來臺大圖書館營建新總館時,才出現了轉機。

當時臺大是國內大學圖書館中,首間由館方領導而建成的圖書館,以有系統的方式,主動參與圖書館的規劃、營建至管理過程。臺大館方前後共計寫了十三個版本的建築企劃書,並且尋求圖館系師生的協助,共同投入臺大新總館的規劃與監工。在這場建造過程裡,臺大圖書館樹立了「館方直接參與建造」的典範,不同於過去的大學圖書館仰賴學校行政機關向外承包、館方被動接收任務的方式,臺大圖書館採取主導步調,組成團隊、四處出國訪查,進而寫成條件書與建築師溝通。臺大圖書館自此改變往後其他學校建造圖書館時的模式,讓圖書館界開始有了營建管理的想法,能夠主動尋求專家協助館方作好買方(委任方)的責任,亦促使雙方的溝通、理解能夠更順暢。而臺大圖書館主動參與建築設計的工作模式,不僅使圖書館界的同仁效仿,亦帶給身為建築設計師的可久老師深刻的啟發:原來在設計創作過程中,「創新」不應只侷限於韌體的建築造型上,其實創新也能夠發生在人員、營建的過程這類軟性的制度上頭。而這樣的創新制度也使老師在追尋設計的「最適解」時,有了更豐富的想像。

 

對圖資系學生的看法與期許

對「創新」的認知產生變化後,老師認為如何抽離現存的制度與環境,找到創新的靈感,對不論是建築領域或是圖資領域的人員來說都非常重要。其中,可久老師也談到他對圖資系學生的印象是資訊檢索的能力非常強,因為圖資系的專業訓練中強調分類、對知識架構了解得很透徹,因而能夠針對不同使用者的立場,有效率、有系統地,甚至是有創意地找到資訊,並給予搜尋的適當建議。因此,老師期待圖資系的學生可以結合創新的想法以及對資訊架構的瞭解,找到原先隱含在資訊背後的訊息(metadata),從而發展出一套新的資訊組織架構,或是對資訊形成一套新的認知和視野。

如此一來,老師認為圖資系學生能夠積極嘗試圖書館裡的「資訊視覺化」。他認為資訊視覺化能夠結合圖資對知識架構理解的專業,以及空間的特性,進行背後細節資訊的整合。這樣的想法與人類的認知方式有關,因為人類的大腦由不同的腦區負責五感的神經訊號傳遞,而我們最常使用的即是視覺和聽覺,當中牽涉人類對文字語意、視覺圖像的處理,但這兩種知覺處理的方式卻是相異的。若是我們能夠綜合這兩種認知模式,思考如何應用於協助搜尋以及後續的決策歷程中,這將會是非常關鍵的突破,甚至對圖書館建築未來如何被新的理論改變及應用能發揮重要影響,使我們對圖書館建築抱持另一種全新的觀點。

總結來說,老師認為對每個人而言,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定位,同時尋找未來新的可能與挑戰,試著去思考「創新」如何發生?對此,老師鼓勵身為圖資系學生的我們,除了圖書館的例行業務,更應與時俱進,試著探尋各種創新的可能,才能激發自己創新思考,擺脫窠臼、找出新的觀點,進而帶給圖書館嶄新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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